2023年3月29日下午，清华大学国际与地区研究院（以下简称“地区研究院”）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研究组 2022-2023 学年春季学期第一讲在 Zoom 线上会议召开，主题为“超越世俗：雅克·德里达与神学-政治复合体”（Beyond the Secular: Jacques Derrida and the Theological-Political Complex）。本次讲座由乌干达麦克雷雷大学麦克雷雷社会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安德烈·卡萨泰拉（Andrea Cassatella）主讲，讲座主题为该教授即将发表的新书。讲座由地区研究院助理研究员高良敏主持，地区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国内外各高校的学者、学生以及对相关议题感兴趣的人士近 40 人参加了讲座。

本场讲座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为安德烈本人思想主张的背景；第二部分重点关注语言与认识论的问题，并探讨上述问题对政治思维的影响；第三部分则强调了“超越世俗”的含义以及以德里达思想为出发点思考殖民化的可能性。

讲座伊始，安德烈教授首先介绍了全球“宗教回归”（Return of Religion）的现象，其表现包括 9·11 事件及随后在欧美国家出现的反伊斯兰教立法、全球范围内五旬节教派规模的大幅增长等。教授表示，宗教回归已成为政治生活中的重要问题，它促使人们在现代世俗话语体系下思考神学与政治之间的关系。现代世俗话语作为一种政治语言，与“宗教”概念不可分割，因为现代世俗话语体系

的运作离不开对宗教的一种特定理解，该理解受宗教改革（西方基督教）时期的影响，将宗教诠释为“一个涵盖所有宗教现象的通用术语”。事实上，传统的世俗主义（Secularism）认为宗教与政治之间是一种纯粹的、彼此分割的关系，但随着宗教在公共领域中的重要性日益彰显，对于“宗教”概念的全新理解需要打

破宗教与政治之间的传统二元分隔。因此，德里达认为，神学与政治间的联系（Nexus）呈现出一种超越世俗范式的特点。对此，安德烈教授提出，德里达的思想深受其个人经历的影响，以欧洲模式的边缘（Margin）为立足点，弱化却未完全摒弃殖民主义认识论的逻辑，同时也并未使伊斯兰教立场凌驾于前者之上。他点明了世俗主义中的殖民主义遗留特征，同时启发我们理解宗教-政治关系时必须从历史角度出发。而安德烈本人也将上述关系定义为“神学-政治复合体”。“神学-政治复合体”告别了以西方为中心的二元思考模式，强调了以全新方式思考上述关系的神学意义和政治紧迫性。

在第二部分中，安德烈教授从德里达的形而上学白色神话理论（White Mythology）出发,将德里达的“哲学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批评与对本源的追寻（Quest of origin）、现代宗教话语（Modern discourse of religion）联系到了一起,以证明世俗话语的哲学基础带有明确的种族主义特征，同时阐明了它与殖民主义及其后殖民主义的联系。随后，教授进一步分析了种族问题是如何在概念化的语言和认识论中游走，又是如何影响政治思维。语言与翻译的问题是当代世俗主义争论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其中 “翻译”在学界有多种定义，有一种较为主流的观点认为翻译是“在对等（Equivalence）的基础上传递意义”，但这种观点忽略了哲学理解所关注的单词、含义和物体之间的稳定关系，哲学追求该关系的单一

性和明确性。而德里达对哲学的这一特质提出了质疑，他认为语言既可以作为媒介又可以作为翻译来理解，从翻译角度出发，元语言（Metalanguage）并不存在，且各语言从根本上是平等的。德里达强调，任何翻译都无法摒弃源语言中存在的“不可翻译性”（Untranslatability）。翻译的过程会导致单词、含义和物体之间的关系重组，而这一重组过程会受到目标语言中规则、政治兴趣和政治力量的影响。例如，如今的翻译就正在受到世俗全球化的影响。

随后，安德烈教授介绍了德里达关于时间与政治思维的理论。德里达质疑对时间的传统理解，他认为时间是当下、过去和未来的线性连续体，且这三个要素可被统一把握。这种对时间的线性和统一性的理解基于一种对理性的计算性理解。提到理性，教授表明，德里达所谈论的宗教正是在理性范围内的宗教，而这一点否成了德里达思想中有关理性和信仰（Faith） 关系的根本逻辑。基于这一逻辑，德里达认为宗教不可能被排除在社会、政治和科学知识之外。接下来，安德烈教授进一步介绍了在德里达思想中，语言、翻译和时间是如何影响政治共同体（Political Community）的。德里达是通过“到来的民主”（Democracy to Come）的概念来理解政治社群的。古往今来，民主的形式随着政治实践的深化而不断丰富，再加上德里达思想中的“未来”具有明确的开放性，因此“民主”并不是对未来的预测，而是对政治社群历史性的阐述（Affirmation of the historicity of a political community）。对此，安德烈教授表示，德里达的思想启发了人们对于政治共同体，尤其是与伊斯兰教有关的政治共同体的未来的思考。而德里达本人则是结合宗教与民主这两个概念来思考伊斯兰教的。“伊斯兰教”（Islam）这个名称是何含义？以伊斯兰教的名义产生的哪些行为可以被认为是“伊斯兰教的”（Islamic）？伊斯兰教是如何参与全球化进程的？ 德里达从上述两个角度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并点明了伊斯兰教拒绝将神学与政治分隔的超越世俗的特征。确切地说，伊斯兰教所拒绝的世俗并不是分隔宗教与政治的世俗，而是分隔宗教权力机构（Religious authority）与政治权力机构（Political authority）的世俗化（Secularization）。

在结语部分，安德烈教授指出，德里达的思想打破了研究当代宗教-政治关系的固有范式，启发我们以一种“超越世俗”的思维方式来看待这一问题。安德烈认为，不拘泥于政治学/非政治学的视角（Political and non-political perspective）和具有基督教色彩的世俗主义，不强行以现代宗教话语（Modern discourse of religion）约束自身，才能为去殖民化研究开辟新思路，更好地探究人类共同生活的意义。

最后，在讲座结束后的问答环节，安德烈教授与参会师生以及社会各界人士围绕德里达思想中有关主权、危险的宗教、解构主义、翻译和殖民的理论展开了热烈的讨论。